琴苏离_所爱隔山海

【仙剑六/合写】红豆词 章三（危桓古架长篇 花魁梗）

《红豆词》

与@珞霭合写，本章由我执笔。

章三

话分两头。满画楼顶层，隔绝了楼下所有淫靡与浮华，寂静如斯。

玉画身为满画楼之主只随意绾了发，一身轻巧薄烟纱，举手投足间纤细身姿款款自有一番惑人风骨，见扁络桓出了门兀自沉默不语，发呆似的盯着门上精致雕花瞧。

那西域风格打扮的红衣女子脸上不悦丝毫没有减少，高傲而带了点审视意味的目光扫过房间四处，有些厌恶地蹙眉冷哼:“明明是男人……可笑。”顿了顿，下巴微抬判决般绝然道，“又可疑。”

“朔漩姑娘。”玉画语气淡淡，目光转了转落到面前女子身上，“既带你来看过了，有话但说无妨。”

被唤做朔漩的女子抬眼与她对视，双手叉腰冷声道:“君上早就说过，此人来历不明，身为男子却并无怨怼在烟花之地做花魁，十分可疑劝你慎用，怎的竟还留到今日。”

玉画抱肘而立，缓缓笑开娇颜如花，艳丽眉眼弯弯，“我记得曾向君上解释过，络桓是洛家的洛埋名带来的，身世背景我已派人查过无数次确是毫无问题，君上莫不是不信我满画楼的能力？还是……”说着漫不经心眼尾一挑，似是在开玩笑，“——不信我玉画？”

“哼，随你怎么说。”朔漩眉梢微扬，蔑然一笑换了话题，“君上托我带话给你，尽快将下一个合适目标的情况呈上来，你这可有近三个月没有动静，君上的耐心有限。”

抬手将额前一缕发丝拨到耳后，玉画神色微敛颔首道，“我明白了。不过君上也该知道，此事急不得，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道理，怕是连黄口小儿都懂。

朔漩眸色一厉，盯着她片刻方动动嘴唇，“不需要你废话。”说罢转身，金发波浪般旋出一道利落弧度，砰地摔门离去。

“朔漩姑娘的性子还是如此。”摇摇头轻笑，玉画手掌撑在下颔食指点点面颊，垂手慢腾腾走到状台前，摩挲木桌一角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刻痕，弯唇喃喃轻叹，“一晃眼，都四年了啊。”

四年前，洛埋名领着络桓到自己面前的情形犹在眼前，那时，他还只是个未及弱冠的纤瘦少年。他抬头看了自己一眼，青涩眉眼已足够俊美清秀，眼神里几分胆怯，几分慌乱，几分强自镇定，却没有半点不甘，耳畔碎发下一双耳钉轻摆依稀折射出一抹银光，恍惚迷了她的眼。

可疑么，倒确实有些可疑。

可她们又知道什么？至少直到如今，络桓还是没有露出丝毫不妥来。

屈指染着艳红蔻丹的微长指甲在桌面上轻敲几下，玉画回身步出此间，侧头就见走廊一头走来一个黑衣人影，愣了愣迎上去笑道:“藏锋姑娘许久不见，今日怎么有空前来，难不成是洛公子大驾光临？”

头罩兜帽的黑衣侍从在她面前站定，自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出去，半掩住的面容波澜不惊，“主人命我交给玉画夫人的信。”

接过书信展开细细阅过，寥寥字迹一如它的主人，表面上娟秀克制却暗藏狂放。

一位嬴姓友人……巡街一眼，念念不忘……望成全其一片痴心……么。

玉画面上笑容不变，一双美目中却倏忽掠过几许冷光，敛了眸心念急转，缓缓启唇柔声道，“如此，洛公子既有所托，玉画若不答应未免不近人情。这样吧，劳烦藏锋姑娘回去转告洛公子，明晚，满画楼恭候洛公子与那位嬴公子，花魁定为二位献上一舞，以谢厚爱。”

时间流转，翌日已入了夜，夜空深邃，月色黯淡。

着一席深色绣银纹长袍，华发披散，他踏着向来不变的泰然步伐远远走来，忽的止步微微抬头凝视朱漆大门上悬着的那一方金丝楠木匾额，“满画楼”三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，大开的门里飘出些胭脂水粉的靡靡香气，混杂着男男女女高声调笑，明白地显示着风月之地的身份。

门旁两侧挂着一幅镀金联，“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，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。”满画楼之名，正是由此而来。

“何故停步？”身后是洛埋名一如既往的含笑微沉嗓音，“我倒不知嬴公子竟也会近乡情怯。”

嬴旭危袍袖下双拳紧捏，对洛埋名的调侃不置一词，微阖了目复又睁开抬步向前，淡淡开口，“走。”

唇角溢出声低呵，洛埋名用扇柄点点掌心，侧头吩咐道:“藏锋，此地你多有不便，且在外等候。”

“不必，早已不是第一次。”

“……呵，也是。”

踏进玄关，愈加浓厚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，满室奢靡跃然眼前，灯烛辉煌，上下相照，歌舞升平，香烟缭绕，似真似幻。

姑娘们偶尔几声媚笑勾人，却不知有几个是发自真心。这种烟花之地，难寻一丝真情。

洛埋名不算生客，老鸨远远瞧见了便眼眸一亮捏着嗓子快步迎上来，堆着满面笑意用手帕掩了掩嘴，“哎哟，洛公子许久不来可想煞奴家了！”彼此寒暄几句便将目光移到另一人身上，“这位俊公子看着面生，想是第一次光临我满画楼，不知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，奴家去给公子叫来？”

嬴旭危面色冷然，不发一言自去寻了位坐下，回绝之意明显。

“这……”眼里悄然掠过一丝不悦迅速消失无踪，老鸨转而看向洛埋名眼神里带着垂询。

“我这位友人眼界高得很，寻常的姑娘可半分入不了他的眼。”洛埋名颇有些意味不明地低语，忽的瞥见一旁走来的人影，执扇侧身一揖道，“玉画夫人，近来可好？”

抚了抚耳边鬓发，玉画向老鸨递去一个眼神示意她退下，抬眼望向洛埋名弯眸一笑:“玉画若说见不着洛公子便不好，洛公子却待如何？”

洛埋名展了折扇慢摇，悠悠然道:“荣幸之至。”

玉画抬手掩唇轻笑，“也别傻站在这了，快些坐下吧。”说着目光一扫望向楼中一片热火朝天中独一道不为所动的沉静身影，“这便是嬴公子了吧？如此风姿竟偏爱我楼里的花魁，真是替她受宠若惊。”

洛埋名不置可否，携玉画与藏锋走上前撩袍坐下，眼里现出抹深长意味，“嬴公子，这位便是满画楼的幕后东家，玉画夫人。”

玉画盈盈行了礼，笑意清浅清丽绝伦，“小女子玉画，可否请教嬴公子大名？”

“嬴旭危。”即使身处风月之地仍正襟危坐，嬴旭危淡然道，绷着身子一刻也不曾放松。

“好名字。”玉画展颜笑道，顿了顿，最后一句极轻，如烟飘散在空气中，“好一个……妙人。”

嬴旭危眉峰微蹙，觑见洛埋名一幅看好戏的模样，微抿唇沉默不语。

蓦地，演台上乐声一停，正献舞的女子也纷纷退下，几位怀抱各类乐器的女子彼此交换一个眼神，一同默契演奏起新的曲子，泉水叮咚般倾泻而出。台两侧，两队身披白衣的女子迈着细碎的步子走上场，个个眉眼含笑，花容月貌。

这下异动令满场的目光几乎齐齐投向演台，玉画一拍额头，低笑一声道，“瞧我这记性，连时间已到都忘了。洛公子、嬴公子，可看好了。”

婉转曲调缓缓在室内流淌，白衣女子们随乐起舞，步若莲花，轻纱裙摆旋舞，恰似冬日里皑皑白雪，清冷出尘，偶尔眼波流转回眸一笑却顿生百媚，绝美之极。

已有不少人面露迷醉之色，痴痴望着她们，恍然如梦。

曲已大半，倏然只听簌簌声响，几根白绫带蓦地从二楼正中激射而出，分别缠至堂中四面八方几根柱上，正中一根略显宽大则缠在演台后方，刹那如同盛开之花。

乐声忽而沉静低缓下来，仿佛珠帘碰撞的清脆声响忽的在顶上响起，众人不禁抬头望去，只见一抹红衣人影脚踏正中那条绫带从上缓缓滑下，一身清丽百褶梅裙，衣袂裙摆上下翻飞，面罩的薄纱不时卷起露出姣好下颔，额上怒放的红梅花钿美得动人。

她便这样从天而降，犹如九天仙子下凡尘。

嬴旭危终于抬眼望向演台，冷淡眸子深处微微波动一瞬。

“是花魁！”不知是谁喊了一句，台下几乎立时骚动起来，众所周知，满画楼的花魁向来极少见客，更别说出来献舞，也难怪他们如此激动。

而那倍受瞩目的花魁落至演台被白衣女子们簇拥在中，抬眸似有似无瞧了哪儿一眼，随即收回目光福了福身，手探入广袖中似欲抽出些什么，寒光一闪竟带起了利刃划破空气的声响。

白衣姑娘们纷纷迅速往四周散开为花魁留了大片空间，手腕一震甩出略长水袖，纤细腰肢轻拧配合着水袖翻飞，行云流水，好不醉人。

花魁身形一动朝前踏两步，双臂缓缓抬起，手里扣着的竟是一对短剑，停住半刻，随着曲声爆发般奏起，忽的旋身带动短剑往后横向一扫，顺势挽两朵漂亮剑花，极静极动间足以摄去人心魄。

曲调逐渐转急，如飞流崩裂，连绵而急促，她便在这美妙乐声中起舞，剑光凌厉，灵动舞姿也透着股逼人英气，翩若惊鸿，婉若游龙，不过如此。

周围的一切尽是白的，其余女子们曼妙身姿如水温柔，只有她一身红裳，红得艳烈，红得耀目，红得惊心，舞的却是硬朗的剑，柔中带刚，犹如冬日里雪中一簇傲然红梅。

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，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。

惊艳至此。

最后，曲声又回到最初，低低婉转，百转千回。花魁连连旋身疾转，轻纱裙摆转出极美弧度，及腰长发也跟着舞动，散开一面如瀑。

随着最后一串音符落地，她骤然停住动作朝顶上掷出右手短剑，寒光一掠而过，短剑刺破虚空，戳破了演台顶上绑着的一颗彩球，霎时内藏的万千各色花瓣纷纷扬扬，飘落如雨。

满地落红，她低眉顺眼而立，恍惚如同一幅极美画卷，人在画中，飘渺若仙。

沉寂半晌，拍掌喝彩声方后知后觉响起，花魁起身反手握着余剑，抬步走下演台，目不斜视穿过用火热目光盯着她的人群，在一桌之前停步，微微一礼，垂下眼帘不语。

玉画不动，藏锋不动，洛埋名也不动。

动的竟是嬴旭危。

他站起身，用一如既往的沉稳步伐走到花魁面前，眸色幽深，抬手自花魁的发顶拾起方才落到她头上的一枚粉色花瓣，收回手指尖只一搓，花瓣便刹那湮灭成灰。

花魁身子一僵，缓缓抬头，一双清澈灵动的眸直直望进他的眼。

楼里喧嚣不知何时归于寂静，众人的目光皆聚在了这两人身上，眼神各有意味。

他们自是不在意的。

眼睛仿佛一分分亮了起来，灿若星辰，花魁蓦然弯了眸，举剑将剑柄上的缚丝剑穗取下，放在掌心递出去。

嬴旭危静站片刻，神色淡然接过剑穗。

花魁随着嬴旭危收回手的动作上前一步头凑到他耳边，其余人看来似是亲密的耳鬓厮磨，花魁在向他示好，动作维持几次呼吸便退步回来。

嬴旭危回身重新在桌边坐下，掩于桌下的手里紧攥着剑穗，甚至用力得指节泛白。

没有人知道，方才与花魁彼此离得极近的那一刹那，她微微启唇，连带着炽热吐息，将潜藏在记忆深处的两个字送入他耳里。

“老大。”

TBC